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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合声

——记崔健、田震大型演唱会
1998-12-10 来源:生活时报 文/江熙 我有话说

仿佛是生命在激情中又一次轮回。当田震、崔健这两位歌手先后走上陕西省体育馆的舞台,当全场的观众自始至终处在热情、亢奋的音乐狂欢之中,为中国本土最值得骄傲的两位青年音乐艺术家欢呼、摇撼时,置身其中,我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世纪末的合声正好和12年前“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手的合声遥相回应,那时田震和崔健第一次肩并肩站在一起,和其他第一批流行音乐人共同开启了中国现代流行音乐的先河。风雨兼程的岁月,他们两人各自在坎坷、执着之中为中国现代音乐的发展做出了别人不可替代的贡献和努力,如今他们再度共同站在同一个舞台之上,以前所未有的摇滚和流行的联袂组合,深远地留在当代中国的文化记忆之中。

如果说惠特曼、普希金曾分别被誉为美国、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狄金生、阿赫玛托娃分别被誉为美国、俄罗斯诗歌的月亮,那么,可将崔健象征为中国摇滚音乐的火焰,而田震则是中国流行音乐的玫瑰。

田震:自由自在的玫瑰

田震虽然来西安有4次,但开演唱会还是第一次。作为一个深受听众喜爱,具有成熟的演唱经验的歌手,田震在自己的歌唱道路上一直致力于不断提升艺术表现能力,追求音乐风格上的不断创新、不断完善,她的音乐风格和其为人一样充满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质朴、亲切的情感交流。

田震和以往一样非常投入地排练,由于排练得过于劳累,休息不好,以至于嗓子都唱哑了,11月26日近午时分赶到北京机场,嗓子哑得连话也说得吃力,幸好随行的乐手中有人带有治嗓子的药,总算缓解了一些。随行的温子是田震很要好的日本朋友,此次特地从香港赶来观看田震的演出,她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她说她非常喜欢听田震的歌,她认为田震的音乐不仅具有鲜明的个性,富有饱满的冲击力,但最打动人的还在于她动人至深的情感,田震曾经三次赴日本演出,每次都很受欢迎。

下了飞机,在西安机场见到一辆组委会的白色本田车,车牌琼A11307,车身写满了醒目的“世纪绝唱”、“崔健、田震”以及红五星等字体、符号,一问才知这是组委会的指挥车兼流动售票车。

晚上组委会在西安著名的老爷红火锅城给大家接风,听说田震、崔健来了,店里人群簇拥,也许是过于紧张和激动,负责给田震献花的小姐竟颤巍巍地将花献给站在田震身边的音乐总监张卫宁,结结巴巴地说:“欢,欢迎你,田,田震先生。”弄得大家哄堂大笑,田震也啼笑皆非。

吃完饭,田震和崔健等去省体育馆看了看场地,为了恢复嗓音,更好地为明晚演出做充分准备,回下榻的延炼宾馆后,田震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开始走场排练,田震感觉自己的嗓音好多了,此次和田震合作的乐队是著名的指南针乐队,主唱刘峥嵘和因参加王菲北京演唱会的贝司手浩昆未能前来,改由前1989乐队的李力担任贝司,周笛任主音吉它,郭亮任键盘,苑丁任萨克斯,郑朝晖(小耗子)任鼓手,张卫宁亲自担任节奏吉它。

演出开始前,田震在休息室匆匆吃过盒饭,便开始自己化妆,大家细数田震这次演唱会占了多少个第一次,第一次在西安演出,第一次和崔健拼台演出,这么多年第一次开场,也是加盟喜洋洋之后的第一次最重要演出……

观众陆续进场,为了保证演出安全,西安警方为现场配备了数百名警力,并出动警犬检查场地。演出时间尚未开始,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便发出阵阵欢呼声,喊着田震、崔健的名字一浪高过一浪,一声高过一声。

指南针乐手上场不久,田震在一片蓝雾之中刚一出现于舞台,观众便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今夜,中国歌坛的大姐大田震光彩迷人,一袭黑衣、长裤,显得颀长、俊俏而大气,她在一首《自由自在》中拉开了演唱会的序幕,在唱完《顺其自然》之后,田震连说谢谢,她说自己很高兴来到这座千年古都演唱,对陕西充满了美好印像,她接着唱了一首由陕西宝鸡籍的青年音乐人杨海潮创作的《干杯,朋友》,可以看出来,田震和观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佳的对应状态,彼此相互感动,相互感受着心灵得到回应的温暖和欣慰。

当田震唱起她自己作词的经典之作《野花》时,舞台上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观众纷纷亮起打火机,仿佛数千颗星辰在闪烁,在蜂涌,田震满含泪花,这一幕让人想起5年前,田震作为嘉宾参加“中华曲库卡拉OK大奖赛”在首体的演出,全场观众给她以热烈的掌声和疯狂的欢呼喝彩,那时面对久违观众的巨大支持,田震在台上泣不成声,留下“泪洒首体”的乐坛佳话。

今夜仿佛是中国流行音乐的盛大节日,田震的每一首歌都引来巨大的回应,观众随着田震的声音一起歌唱,《心在一起》、《怕黑的女人》、《谁为我停留》……尤其是,当西安观众在听到田震唱起西安音乐人许巍的《执着》时,全场将气氛推到最高潮,打火机和歌声交相辉映,音乐的光辉洞穿初冬的黑暗,田震将麦克风对准观众,全场同时唱起:“拥抱着你OHMY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纵然使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

这一时刻,让人感到,做一个中国的、受人民喜爱的、真正以质朴之心善待人民的、并为人民真正歌唱的歌手,会是多么幸福。

崔健:时代晚上的火焰

这是崔健第三次站在陕西体育馆的这个舞台上,第一次是1990年,第二次是前年。崔健说:“西安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摇滚根据地。”

当崔健走上舞台,对观众问到:“8年前在这里听过我演唱的,请举手!”全场伸出森林般的手臂,崔健欣慰地笑了,“我希望8年后,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相见。”

崔健唱的第一首歌是一首老歌《一无所有》,熟悉的旋律甫一响起,全场便像炸开了锅,观众大声跟唱,期待已久的人们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奔涌的狂潮,在随后一个多小时的演出过程中,这股狂风暴雨般的激情从未曾退却过。生命在感召,音乐在上升,灵魂在飞翔。

崔健此次演唱会和以往最大不同在于大量唱的是新歌,除了《一无所有》、《花房姑娘》、《一块红布》、《不是我不明白》、《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等之外,近2/3的作品都是近年来以节奏型为主的新歌,如《混子》、《笼中鸟》、《春节》、《九十年代》、《时代的晚上》等。崔健演唱了一首因故未能收录在新专辑《无能的力量》中的歌《超越那一天》,它曾被收录去年香港回归期间由台湾出版的中、港、台乐队专辑中,是一首极其精彩的RAP(说唱乐)作品。

崔健此次带来的乐队以老班底为主,萨克斯手刘元,主音吉它艾迪,架子鼓贝贝,贝司张岭,键盘窦鹏,打击乐巴特,DJ翁金海以及担任伴唱的D.D乐队的代兵和付玫。

每当鼓点响起,全场总是同时亮起了打火机,千点万点,宛如星光的海洋,在这充满自发激情的时刻,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灵魂点燃起爱的火焰,人们沉浸在一片呼应和狂热中,让群情沸腾,让群情高亢不能自已。崔健依旧富有震撼力的音乐,依旧让我想起詹姆士·乔伊斯的意象诗句:“我听到一支军队向着陆地冲来。”

当晚崔健一口气唱了14首歌,唱完《不是我不明白》之后,已是晚上10点了,崔健和观众将田震再次请上台来,全体合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15年的摇滚生涯,使得崔健意识到中国的摇滚人应将自己的触角融入时代的大潮之中,应将自己美好的愿望通过富有个性的音乐带给他们深爱的人民,并在今天,在未来,永远为他们深爱的人民歌唱。这种认知,使得崔健成为一代青年的精神代言人,深刻、真诚有如闪电的温情,强烈地洞穿暗夜之中麻木的心灵。

中国的摇滚乐和流行乐向来被认为是保守、单调又不具备突破性的,因此国人只得向国外音乐垂首。这,不仅是音乐界的遗憾,也是所有关心中国摇滚乐和流行乐歌迷们的遗憾。此次崔健和田震的合作,为我国现代音乐的发展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也为摇滚乐与流行乐的交流、合作提供了一次有建设性的尝试机会。

入夜,演出完毕的田震、崔健等一行乐手、工作人员来到西安最著名的东新街寻觅特色小吃,大家都被一个只有10岁左右的唱秦腔的小孩吸引住了,所有人屏声静听,小孩边拉边唱,声音高亢、辽远,穿透所有心灵的高空,在狂欢的大地之上有一枚清亮、宁静的月亮,那是谁安排的果实和钻石,今夜与中国的音乐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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